【墜落】

你行屍走肉的在過生活。你說，這樣的麻木會在不知不覺中讓時光流逝，似乎日子也過得快了些。

凌晨兩點鐘的電話，大概也只有你會打。隔著海洋的那一頭你哭了，哭得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的，讓我也不自覺跟著難過了起來。異鄉的孤單大家都知道，卻沒有一個人能懂。你說，其實你從不奢望要飛黃騰達，只是想要一個很簡單平穩的生活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你繼續說，為什麼當你那麼痛苦，為什麼從十四歲開始就要獨自嚐受這種漂泊不定的日子。

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你，只能講出那種冠冕堂皇卻又毫無用處的話，說再忍一下，很快就會結束了。

後來整整一個禮拜都沒有你的消息，MSN沒上，手機怎麼打也沒人接。我開始有點慌，不知道你怎麼了，卻又遲遲不敢打到你家問你的狀況。

和你通話的十天後，一通從未看過的號碼顯示在手機螢幕上。是你媽媽。她只說了兩句話，你服藥自殺，告別式在後天的辛亥路第二殯儀館。

你媽說完逕自掛掉電話，留下不知所措又恍如隔世的我拿著手機站著。這種感覺很像做了一場很真實的夢，醒來後還在床上驚魂未定。大概隔了十分鐘，我才意識到你真的走了，眼淚毫不費力的往下流；一股怒氣在胸中爆發，大吼著你的名字。

一直到我哭到沒力氣了，倒臥在地上腦中一幕幕浮現我們曾經擁有過的點點滴滴：和你一起重修的電子學、在同學宿舍的玩耍、每次你鬧脾氣的任性、共同愛的音樂、去過的每個地方......

從剛開始沒有人相信我們之間的清白，到後來每個人都發現原來男女之間還真的有純友誼。我們常常說，我倆的友情早就超越朋友關係變成家人了。也因為這樣，從來不覺得你會真的離開我，每每你鬧著說要回來，哭訴著那邊被欺負的事情，不也是過了大半的時間了嗎？怎麼這次你不留一聲的走了。怕坐飛機的你連出國都會寫封遺書，怎麼這次你隻字未留的就消失了。

那幾封還留在你部落格的遺書現在看來格外諷刺。

時間很快的就到了後天，我才真正曉得原來麻木的過日子真的是不知不覺。葬禮弄得跟你先前寫的一模一樣，純白色的，很簡單也不俗氣；就像你平常的打扮，總是黑白灰三色的搭配。全班都來了，包括我現在的同學，還有你愛的那群朋友，大家都知道你愛熱鬧，怎樣也不會爽這次的約。背景音樂是你指定的carry on，重金屬的音樂其實很不搭，但歌詞卻莫名的像是你在對我們說話，叫我們要繼續活下去。

還記得每次提到死亡，你都會特別叮嚀我要把他給找來，還要幫你說話。在你媽打給我之後，我第一通聯絡的人就是他。你相信嗎？那麼無情的人在聽到你走的消息之後，哭得好傷心。我想，你在天之靈如果知道的話，一定會笑得很開心吧。

葬禮開始的前十分鐘他就來了，我走過去和他打招呼之餘也想完成你的心願，那是我最後能幫你做的了。

我把你和他糾纏不清的那兩年所受到的委屈全部跟他說了，我還罵了他好幾句。他低著頭什麼也不說，只默默吐著煙圈，從他嘴中吐出的白煙卻讓我覺得你這次是真的離開他了，你也化成一縷白煙飄散在空中。

你家人所選的照片是大學畢業的學士照，我還記得拍照的那一天你到處拿著照相機跟人合影，對著鏡子嚷著有領帶好帥的傻話。

我開始發現，在你離開之後，所有生活中的任何小細節都會勾起我們的回憶。甚至今天出門所穿的皮鞋，也讓我想起你曾經跟我爭買一雙我們都好喜歡的球鞋。

你的家人哭的好傷心，我一直想要強忍住淚，卻又忍不住決堤。你總說你沒什麼朋友，沒什麼人愛你，如果你的離開是要證明大家對你的愛，那我想你今天是親眼目睹了。

又想起，我們曾經打賭對方幾歲會結婚，還說我們這幾個朋友以後的小孩也要當朋友，還說以後大家都要住在一棟樓，還說要一起開家夢想中的店。你知道嗎？大家都是因為你而凝聚在一起，我不知道沒有了你大家還會不會有動力去完成。

整個告別式就在我一直想你的麻痺下結束了。

我走出了大門，點起你最愛的salem，左手又點起一根拿著。你知道，那是你的。